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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渐青带着诸人祭拜完，一刻不敢耽搁，带着他们出去，只因她实在不想碰到李凤停。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刚出大门，迎面撞上了轻烟楼诸人，李凤停看见叶渐青，双眼一亮，像只被上了发条的公鸡，支棱起浑身的羽毛。
她亲昵地挽住了身边盲女的胳膊，挑衅地看向叶渐青：“哟，叶姐姐，多久没见了，咱们离得这么近，怎么不叫着我们一起过来，我们安澜如今名满京都，跟安澜一起，你家姑娘也能涨涨身价……”
叶渐青被气笑了：“我烟波楼的姑娘何时需要依傍别人？你出门前这是灌了多少黄汤才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
李凤停身姿摇曳乜了一眼叶渐青身后的姑娘们，扬了扬手帕掩唇笑道：“是，你烟波楼声名在外不错，可你家姑娘的身价却远不如我轻烟楼，安澜的身价能赶上你家一曲的十个姑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要好梨一个，不要烂梨一筐……”
叶渐青瞥了一眼她身后战战兢兢的几名盲妓，鼻子里冷哼一声：“李凤停，伤天害理的事我劝你少干一些，免得将来遭报应。”
李凤停眉梢一挑，眼睛瞪的溜圆：“伤天害理？怎么伤天害理了？叶渐青你搞搞清楚啊，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教坊司的鸨母啊，是要给教坊司挣钱的，装什么清高呢？都沦落风尘了，还摆出一副千金大小姐的傲骨给谁看呢，你也就仗着邓奉銮对你偏心，获罪官眷次次都送到烟波楼，不然你早就被卖到窑子街去伺候那些脚夫苦力……”
她跳着脚，言辞粗鄙，俨然一个骂街的泼妇一般，叶渐青却视若无睹调转了视线轻叹一声：“我们走……”
李凤停一顿老拳打在了棉花上，火气更盛：“呸……假清高，都是下九流谁又比谁高贵？”
顾韫希从她身旁走过时，脚步顿了一下，笑道：“李妈妈说的对，都是下九流没错，可是奇怪，十八楼中都出过花魁娘子，可唯有轻烟楼没有呢？”
这是李凤停的软肋，轻烟楼姑娘的身价高不假，可盲女如何竞选花魁？而且来轻烟楼的都是一些怪戾的商人，舍得花钱，也舍得下狠手，每年总要折进去几个姑娘。没有花魁撑场面，又总是出人命，轻烟楼在教坊司十八楼中最不受礼部待见，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礼部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凤停被揭了短，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就要扑上前来打顾韫希。
“小蹄子，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陆星辞伸手攥住了她扬起的手掌挡在了顾韫希身前：“李妈妈，这是柳永祠，在这里动手惊动了先人，小心染上霉运……”
李凤停挣扎着叫嚣：“给我让开，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我跟前撒野，我进教坊司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妈妈……”
身后的盲女一开口，众人都怔住了，清澈的嗓音，温润的声线，像浸在雪水里的琉璃铃，清泠泠荡开时，檐角铜风铃都静了一瞬。
从容的语调，不卑不亢又有莫名让人信服的力量：“妈妈，刚才那位妹妹说的对，今日我们是来祭拜祖师爷的，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李凤停闻言，微怔了一下，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到那盲女身旁挽住了她的胳膊：“澜澜，今儿愿意跟姨妈说话了？那姨妈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他们计较了！”
安澜脸色毫无波澜，不动声色推开了她：“还请妈妈前方带路！”
众人不解地看向叶渐青，刚刚还趾高气扬的李凤停就因为安澜一句话就偃旗息鼓了？
叶渐青叹息一声无奈道：“安澜是她的亲外甥女，李凤停公公是懿德太子的心腹，懿德太子被先帝所杀后，李家被株连三族，就株连到李凤停娘家，安澜母亲进了教坊司没多久就去世了，安澜是被李凤停一手带大的……”
然后就被她挖了眼睛？当成轻烟楼的头牌来培养？
南知意吓白了一张脸：“她……怎么下得去手？”
梅了了也呆住了：“我在大同时候，院子里的妈妈恶毒出了名，不听话的姑娘能打个半死，可……可也从不曾下这样的毒手……，何况还是她的亲外甥女……”
顾韫希道：“可，如果不是做了盲妓，安澜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名动京城，不过是泯然于众人中，最后孤老一生，也许，有得必有失吧……”
……
回到烟波楼，知秋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都含着笑：“姑娘，王爷派丁千户送东西来了……”
陆星辞接过她递过来的匣子，打开是一柄软剑，剑柄錾刻螭龙纹。她拿到手上试了试。
“丁千户有没有说什么？”
陆星辞将软剑收好，问知秋。
知秋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留下匣子就走了”
陆星辞点点头，将剑放进匣中，忽的看到匣子里一张半旧的纸，似乎是随手从整张宣纸上裁下来的一截，她抽了出来，纸上字迹潦草地写着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西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看完怔了怔，眼睛突然一亮，重新拿出了那把软剑。
知秋好奇道：“王爷不是爱卖弄风雅的人，今天怎么还写上诗了，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陆星辞嗤笑一声：“过几日教坊司十八楼就要开始斗艳，届时，每楼都会选出自己最拔尖的姑娘参选，胜出的前三名才有资格参加最终的花魁大选，你家王爷是在告诉我，我诗词、歌舞、身段、样貌在十八楼中都不是顶尖的，但是我会功夫，可以将舞技和功夫结合起来，出其不意来一曲舞剑，或许还能有几分胜算。”
知秋恍然大悟点点头，“王爷干脆让丁千户转告奴婢不就行了，何必还让姑娘这么猜来猜去……”
陆星辞不屑地撇了撇嘴，他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呢！
费尽心思装作无意写了一首诗，提醒自己将跳舞改成舞剑，可他不想想，剑都送了，她迟早也能猜出他的意思。
真是幼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