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的日子,确实舒坦了不少。
自从进了轧钢厂,家里那点紧巴巴的光景,肉眼可见地宽松起来。
南海霞心灵手巧,把小家拾掇得窗明几净,饭菜也总能变着花样。
江寒时不时能从脑子里那个“对比系统”那儿得些零星的票证,什么半斤肉票,几尺布票,
虽不多,却也让小两口的日子比院里多数人家都滋润些。
这份滋润,自然逃不过某些人的眼睛。
贾张氏就是其中一个。
这老婆子最近跟苍蝇见了血似的,总爱在江寒家门口晃悠。
“哎哟,小寒啊,霞妹子!”
贾张氏嗓门依旧尖利,脸上却堆着笑,手里拎着个空篮子,
“看你们家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红火了!
不像我们家东旭,天天累死累活,连个油星子都见不着。”
她说着,眼珠子滴溜溜往江寒屋里瞟。
“棒梗那孩子,馋得天天哭,说江大爷家的饭香。”
贾张氏叹了口气,话锋一转,
“小寒啊,你家那肉票,是不是还有富余的?
匀给奶奶一张,也让棒梗沾沾光?”
江寒正靠在门框上晒太阳,闻言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贾大妈,瞧您说的。”
他语气散漫,带着点儿天生的倦意,
“那点肉票,刚够我家霞妹补补身子。您也知道,她以前亏得厉害。”
贾张氏脸上的笑僵了僵,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那……那盐呢?
我家盐罐子底儿都刮干净了,今儿做饭都没味儿。
小寒,你家先借我点儿?”
江寒慢悠悠地站首了些,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不巧,贾大妈,我家盐罐也快见底了。”
他摊了摊手,一脸“爱莫能助”,
“正愁着上哪儿换去呢。这年头,什么都金贵。”
几句话,软中带硬,把贾张氏堵得哑口无言。
老婆子悻悻然地“哼”了一声,扭头走了,嘴里还嘟囔着:
“有什么了不起的,富了就忘了本!”
江寒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既不撕破脸,也别想从他这儿占到半分便宜。
秦淮茹在自家屋里,将院子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手里正缝补着贾东旭又磨破了洞的工装裤,针脚细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贾东旭最近愈发沉默,在厂里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搬运活,
每天回来都像散了架一般,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咳嗽也越来越频繁。
伙食跟不上,身体自然每况愈下。
秦淮茹看着丈夫那副模样,心如刀割。
指望贾张氏?
那老婆子除了会哭嚎撒泼,还能干什么?
她目光投向江寒家那扇紧闭的屋门。
江寒家的小日子,确实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一股强烈的念头在她心头盘旋。
她得想办法。
这天傍晚,正是各家准备晚饭的时候。
秦淮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棒子面糊糊,颤巍巍地从自家屋里出来。
她走到江寒家门口,脚下像是突然绊了一下,身子一歪。
“哎哟!”
一声短促的惊呼。
“啪嚓!”
陶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黄澄澄的糊糊洒了一地。
秦淮茹也顺势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眉头紧蹙,眼圈瞬间就红了。
那模样,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秦淮茹的经典“白莲花”式碰瓷首次上演,目标不是傻柱,而是江寒家。”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南海霞闻声快步走了出来,见状大惊。
“秦姐!
你这是怎么了?没摔着吧?”
她赶紧上前,想要扶起秦淮茹。
秦淮茹顺着她的力道,却不急着起身,只是泫然欲泣地摇着头。
“霞妹……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她声音带着哭腔,目光凄楚地看着地上的狼藉,
“这下……这下东旭和孩子们……晚饭都没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从屋里踱出来的江寒。
江寒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依旧是那副慵懒散漫的模样。
他看着地上的秦淮茹,又看了看那滩糊糊,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这秦淮茹,果然是“生存大师”,演起戏来,真是炉火纯青。
可惜,他江寒不是傻柱。
“秦姐,没事吧?”
江寒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可别摔坏了骨头。”
秦淮茹听他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
这江寒,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她连忙摆手:“不……不用不用,我没事,就是……就是可惜了这粮食……”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眼巴巴地瞅着江寒家屋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她算准了,江寒家如今条件好了,自己这般可怜,多少总会匀出些吃的来。
江寒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粮食啊,是可惜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弯腰,从墙角拿起一把旧扫帚和簸箕。
“人没事就好。”江寒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霞,扶秦姐回去歇着吧。这地上……我来收拾。”
他走到那滩糊糊前,三两下就把地上的狼藉连同碎陶片一起扫进了簸箕。
动作麻利,毫不拖泥带水。
然后,他拎着簸箕,走到院子角落的垃圾堆旁,
“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进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垃圾。
秦淮茹被南海霞搀扶着,僵在原地。
她预想中的“江兄弟,我家还有些棒子面,你先拿去应应急”或者“秦姐别急,我让霞妹给你盛碗粥”之类的客套话,一句都没有。
江寒,就这么把她的“晚饭”给倒了!
她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江寒,是木头吗?还是故意装傻?
南海霞有些不忍,小声对江寒:“寒哥,秦姐她……”
江寒打断她,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
“天冷,地上凉,快扶秦姐回去吧。别再着凉了。”
他把扫帚和簸箕放回原处,拍了拍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淮茹被南海霞半扶半拖地往自家屋里走,脚步有些踉跄。
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江寒,那眼神复杂极了,有错愕,有不甘,
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屈辱。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戏,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落幕了?
江寒连句多余的客套话都没给她!
这跟她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江寒看着秦淮茹被扶进屋,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深了些。
想跟他玩心眼?秦淮茹还嫩了点。
他江寒选老婆,求的就是一个“省心”。
自然,也容不得别人来给他添堵。
南海霞扶着秦淮茹进了贾家屋。
“秦姐,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倒碗热水。”
秦淮茹木然地点点头。
她坐在炕沿上,看着空荡荡的灶台,听着隔壁江寒家隐约传来的切菜声。
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