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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白炽灯滋滋作响，蔡多多刚跨进外勤一队的门，就见一个顶着圆鼓鼓娃娃脸的青年蹦跶过来。
他胸前的工牌晃悠着，倒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随性：“嘿！新来的吧？我叫江浩，这是郝大勇——勇哥人狠话不多！咱们这岗位说好听是做材料，说白了就是给文件‘叠罗汉’的资料员。”
一旁的郝大勇浓眉一挑，抱着半人高的牛皮纸袋闷声走来，袋子里的文件哗啦啦首响：“小蔡，这些全是近期的钻探日志和地质勘测报告。调查队明儿就到，你得赶在下班前按日期、项目分类归档。”
他指了指墙角蒙着灰的铁皮柜，“红色标签放重要文件，蓝色放常规记录，别出岔子……”话音未落，人己经旋风般出门，工装下摆带起一阵风。
江浩吐了吐舌头，凑到蔡多多耳边压低声音：“勇哥这人看着凶，其实面冷心热。他刚才肯定是躲楼梯间抽烟去了，每天下午三点准时‘人间蒸发’。”
他利落地拉开抽屉，摸出把泛黄的牛皮筋，“喏，用这个捆文件，比回形针靠谱多了。”
蔡多多戴上袖套，刚接过文件就皱起眉头：“浩哥，咱们平时都这么忙？”
“往常哪有这阵仗！”江浩一屁股坐上办公桌，晃着两条腿，“还不是因为昨天的塌方事故，上面派了调查队下来。
听说是支护没做好，岩层里又藏着断层，好家伙，跟拆盲盒似的，一挖就塌。”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你别说，这次运气算好，就伤了三个人，得亏带头的张诚是个军人，反应挺快。”
“巧了！昨天就是我爸和哥哥把他背回来的。”蔡多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真的？！”江浩眼睛瞪得溜圆，“没想到传说中的活雷锋原来在我们这儿！说起来张诚说要谢救命恩人呢。”
他挤眉弄眼地笑道，“不过现在大家都在传，说‘救命菩萨’是个漂亮姑娘，昨天守在医务室到半夜，连护士都夸她心细，难道是你？”
他好奇地问道：“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偷偷守了人家一夜？”
蔡多多差点被水呛到，忙不迭摆手：“可别瞎说！昨天有个穿白衣衫的姑娘帮忙包扎，人家才是正主。”
她是绝对不会抢女主的功劳的。
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补了句，“听说住在费家洞村，叫费小米。” 话一出口，她就看见江浩的瞳孔骤然放大，活像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费家洞？” 江浩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前两天闹分家打斗的村子？这姑娘不得了啊，敢一个人半夜跑出来救人。”
估计就是原剧情了，等等还是打了一场吗？有点为女主担心。
蔡多多好奇地问道：“那他……张诚，现在情况怎么样？”
“脱离危险啦！”江浩打了个响指，“你说是不是英雄救美变成美人救英雄了？”
挺严重啊？那女主还有机会当临时工吗？
她有些担心后续衔接不上：“他现在能下地了吗？”
“能坐起来喝小米粥了！” 江浩说道。
那应该还行。希望女主能给力点，成功把歪掉的剧情拯救回来。
夕阳把石油队的办公楼染成橘红色时，蔡多多终于捆好最后一摞文件。
她站在家属院门口等父亲和哥哥，远远瞧见蔡青云喜滋滋地走过来，手里抱着军绿色保温壶，壶身上“见义勇为”西个金字在余晖里特别闪亮。
蔡青云笑得合不拢嘴，回家把保温壶往桌上一放。
王金凤惊讶道：这水壶真不错。”
军绿色是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最喜欢的。
蔡志高伸长脖子瞅了瞅，酸溜溜地说：“早知道我昨天该多背会儿，说不定能换辆二八自行车。”
他所在的供应部也发了奖励，但是就发了条毛巾，这哪有这水壶好啊。
蔡多多看了看晚饭，没啥胃口。
转着手里的筷子，眼睛滴溜溜一转：“爸，昨天和你们一起救人的那个姑娘，后来咋样了？”
蔡青云挠了挠头：“当时乱糟糟的，谁顾得上问啊。”
蔡多多叹了口气，余光瞥见对门金学范正扒在门框上，搪瓷碗里的白菜帮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人也是石油队的职工，蔡家对门有二家人，左侧两间就是金家，一家5口人，金学范总爱端着碗串门，美其名曰 “交流厨艺”，实则是想打听各家油水。
果不其然，他一眼就盯上了保温壶，绿豆眼里闪过贪婪：“老蔡，跟你商量个事儿？我那手电筒还是去年买的，还新着呢，我呢正缺个喝水的家伙……”
“打住！” 蔡青云笑着摇头，“你嫂子还指望用这壶给多多装午饭呢，再说你家钱大妈能同意？”
蔡多多打量着金学范，见他身上的工装洗得发白，袖口处补丁重着补丁。
她知道，金学范是钻具车间的西级工，每月 35 块 8 毛的工资，一到手就得全交给老婆钱大妈。家里三个孩子吃穿日用到处都要用钱，日子过得紧巴巴，也难怪他总爱占些小便宜。
金学范见换壶无望，眼珠一转，又把矛头指向蔡多多：“多多，听说你在队里当临时工？一个月能挣 20 块吧？”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满是打探。
“哪有那么多！” 蔡青云抢在女儿前头答道，语气憨厚，“一个月十七块五，虽说不多，好歹是份工作。”
在这家属院里，谁家几口人、挣多少钱，早就不是秘密，家家户户的底细，大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金学范咂了咂嘴，一边扒着饭，一边嘟囔着：“这工资也不算低”。
他看了看蔡家的豆腐煮白菜。撇了撇嘴，端着碗慢悠悠地往门外挪，临走还不忘回头瞅一眼保温壶。
蔡多多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想着，这大院里的家长里短，倒也像极了她看过的那本小说，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与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