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食堂的猪肉风波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江晚晚的名字不仅在后勤科,甚至在一些车间工人那里都隐隐有了些名气。
都说食堂新来的江师傅,不仅菜烧得好,人也厉害,敢跟罐头厂的副厂长和供销社的主任叫板,还把肉给要回来了!
这让王主任和老张走路都带风,逢人便夸江晚晚有本事。
江晚晚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宋建军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江柔那个白莲花,在订婚宴上丢了那么大的人,肯定也在琢磨着怎么报复她。
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积攒足够的资本,才能应对接踵而至的麻烦。
纺织厂食堂的工作虽然稳定,但工资毕竟有限。
在这个万元户都还是凤毛麟角的时代,想快速积累财富就得另辟蹊径。
江晚晚不由想到了夜市。
1985年,改革的春风己经吹拂了几年,个体经济开始萌芽。
南城晚上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火车站和工人俱乐部附近自发形成的夜市。
那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却也充满了勃勃生机和无限商机。
卖点小吃,或者倒腾点紧俏商品,只要肯吃苦,脑子活,就能赚到钱。
江晚晚前世为了给宋明远凑钱创业,什么苦活累活没干过?
摆摊对她来说,简首是小菜一碟。
她不由开始盘算起自己该做些什么,炒粉干?馄饨?还是卤味?
考虑到夜市的便捷性和本钱问题,她决定先从简单的入手——卖茶叶蛋和五香花生。
这两样东西成本不高,制作简单,而且是老少咸宜的小零嘴。
主意一定,江晚晚就开始悄悄准备。
鸡蛋和花生,她托老张从乡下采购,价格比供销社便宜不少。
香料则是她以前在食堂攒下来的,还有一些是周末去中药铺一点点配齐的。
这天傍晚,纺织厂下班铃声一响,江晚晚就匆匆扒拉了几口饭。
她换上一身耐脏的旧衣服,推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破旧二八大杠自行车,车后座上绑着一个大竹篮,里面是她精心卤煮好的茶叶蛋和五香花生,还带着一个小马扎和一块充当招牌的木板。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南城的夜市,此刻己经初具规模。
昏黄的路灯下,各个摊位依次排开,人声鼎沸,炊烟袅袅。
卖衣服的,卖小人书的,卖廉价化妆品的,更多的是卖各种小吃的。
烤红薯的香气,油炸食品的滋滋声,混杂着南腔北调的吆喝声,构成了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江晚晚好不容易在角落里寻了个空位,刚把东西摆好还没来得及吆喝,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
“哟,这不是纺织厂的大功臣,江师傅吗?”
江晚晚眉头一蹙,抬头看去。
宋明远!
他穿着时髦的牛仔外套喇叭裤,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怀里还搂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人,正一脸讥讽地看着她。
真是阴魂不散!
江晚晚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事?”
宋明远搂着女人,故意拔高了声音,吸引周围人的注意:“江师傅,您这白天在食堂掌勺,晚上还出来摆摊,可真是够辛苦的啊!”
他语气里的嘲讽傻子都听得出来,周围己经有几个摊主和零星的顾客朝这边望了过来。
那女人也娇滴滴地开口:“明远哥,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呃,以前差点成了你未婚妻的江晚晚?”
她上下打量着江晚晚,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一个穿着旧衣服,在路边摆摊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她的明远哥?
宋明远得意地笑了笑:“可不是嘛。不过人家现在可出息了,听说在食堂里连我爸都敢顶撞呢!”
他这是故意提起罐头厂截胡猪肉的事情,想让江晚晚难堪。
江晚晚眼神一冷。
她知道宋明远是故意来找茬的。
订婚宴上,他和他那个好爹宋建军,还有江柔,脸都丢尽了。
这口气,他们怎么咽得下去?
“宋技术员说笑了。”江晚晚语气平静,“我只是个凭力气吃饭的普通工人,谈不上什么功臣,更不敢顶撞领导。”
“我在这里摆摊,也是想多挣点钱,改善生活。不偷不抢,光明正大。”
她的话,掷地有声。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小声议论起来。
“这小姑娘说得对啊,自己挣钱,有什么好笑话的。”
“就是,那男的说话也太难听了。”
宋明远没想到江晚晚这么伶牙俐齿,不仅没被他气到,反而几句话就争取了旁人的同情。
他脸色有些难看,哼了一声:“光明正大?江晚晚,你以前可是江家大小姐,现在沦落到街头摆摊,就不觉得丢人吗?”
他就是要揭江晚晚的伤疤。
江晚晚还没开口,他怀里的女人又腻声道:“哎呀,原来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明远哥,幸好你没娶她,不然我们宋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这话说得尖酸刻薄,江晚晚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可以忍受宋明远的挑衅,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
“这位同志,”江晚晚看着那个女人,语气带着一丝寒意,“我和宋明远之间的事情,好像轮不到你来评价吧?”
“你又是什么身份,在这里对我品头论足?”
那女人被江晚晚看得有些发毛,但仗着有宋明远撑腰,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我是明远哥的女朋友!我当然有资格说你!”
“女朋友?”江晚晚嗤笑一声,“宋明远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也不知道你还能当几天?”
“你!”那女人气得脸都红了。
宋明远见状,更加恼怒:“江晚晚,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嫉妒!”
他伸手就要去掀江晚晚的摊子:“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在这里摆摊!”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江晚晚眼神一凛,正要反抗。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宋明远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宋明远痛呼出声。
“嘶——谁啊!放手!”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宋明远,几天不见,长本事了啊,学会欺负女人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晚晚的摊位前。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的确良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古铜色的小臂。
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显得有几分不羁。
昏黄的灯光下,他俊朗的五官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清晰可见。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宋明远,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正是傅沉舟。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晚晚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
宋明远看清来人是傅沉舟,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傅沉舟是厂长家的儿子,虽然平时一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子,但在厂里没人敢轻易得罪他。
更何况,傅沉舟打架是出了名的狠。
“傅……傅沉舟,你少管闲事!”宋明远色厉内荏地说道,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傅沉舟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闲事?我倒觉得,这事儿我还非管不可了。”
他松开宋明远的手腕,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袖,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宋明远揉着生疼的手腕,怒道:“傅沉舟,你什么意思?这女人以前……”
“以前怎么样,关你屁事?”傅沉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人家江师傅凭自己的本事挣钱,碍着你宋大技术员什么事了?”
宋明远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我……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样子!”
“看不惯?”傅沉舟嗤笑一声,“你看不惯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是不是还看不惯太阳从东边升起啊?要不,你去让太阳从西边出来?”
“噗嗤——”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宋明远脸上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傅沉舟,你别太过分!这是我跟她之间的恩怨!”
傅沉舟眼神一冷,上前一步逼近宋明远。
他比宋明远高出半个头,强大的气场瞬间压得宋明远有些喘不过气来。
“恩怨?”傅沉舟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带着一丝危险,“我怎么记得,在红星饭店,是你宋明远和你那个好妹妹江柔,算计人家江晚晚在先?”
“现在,人家出来摆个摊,自食其力,你又跑来找麻烦。”
“宋明远,做人不能太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