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腐叶气息钻进青铜棺的缝隙时,林若瑶指尖微动。
棺盖内侧刻着的星图正泛着微光,那是她千年前用龙血绘制的闭息阵,此刻阵纹如活物般扭曲,显是有人触动了墓门机关。
“这棺木怕有千年火候,撬开了够换三车琉璃盏。” 男人的声音混着铁器碰撞声传来,棺外烛火映出晃动的影子,七道气息在三丈内游走,最弱的那个指尖在发抖,是个新手。
棺盖 “轰” 地掀开时,腐叶与尘土簌簌坠落。
林若瑶躺在层层叠叠的鲛绡中,墨发如瀑铺满棺底,眉间一点朱砂色若凝血,身上仍穿着千年前那袭半旧的月白羽衣,袖口金线绣的青龙纹己褪成浅灰。
七个盗墓贼举着火折子僵在原地,最前面的汉子手刃 “当啷” 落地:眼前女子睫毛上凝着露珠,眼尾微红,像是刚从长梦中惊醒,却偏偏带着股让人心惊的沉静。
“滚。” 她开口时,棺底刻着的 “困” 字突然崩裂,七人只觉一股沛然气浪涌来,连人带烛火被掀出十丈外。
等他们连滚带爬撞出墓室,才发现洞口不知何时长出碗口粗的青藤,根须如活物般盘成铜铃形状,风过时发出细碎的 “叮当” 声,像是谁在轻笑。
林若瑶坐起身子,指尖抚过棺沿的凹痕。
那是千年前她用龙脊剑刻下的童谣,“月照江心白,鱼衔星子来”,字迹己被岁月磨得模糊。
棺外是座腐朽的地宫,石柱上爬满荧光苔藓,中央石台上摆着半卷残图,画着个扎双髻的小姑娘蹲在乌篷船头,腕间金铃格外醒目。
她站起身,衣摆扫过棺底时,一枚逆鳞从袖中滑落。
千年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掌心的金铃胎记仍泛着微光,只是当年刻在灵魂深处的剑意,如今只剩淡淡星火。
“又过了多久呢?” 她喃喃自语,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幼童的哭声。
山脚下的破庙漏着风雪,断了半截的观音像前,蜷缩着个裹在破布里的小身影。
林若瑶踩着积雪推门而入时,听见孩子剧烈的咳嗽声,那是被冻得狠了,肺里像塞着碎冰。
“阿娘……” 小女孩听见动静,慌忙往神像后缩,露出半张冻得青紫的小脸,头发结着冰碴,身上的补丁衣裳薄得透光,脚腕处缠着的破布早被雪水浸透。
林若瑶蹲下身,指尖掠过她额头:烫得惊人,脉息却弱如游丝,分明是饿了几日又受了风寒。
破庙里没有火,她解下羽衣裹住孩子,袖中翻出颗陈年的护心丹。
丹香刚散,小女孩突然抓住她手腕,浑浊的眼睛里竟透着几分警觉:“别抢我的窝头……”
话未说完便咳出血沫,掌心里还攥着半块硬如石头的麦饼。
林若瑶怔住了。
这双眼睛让她想起沉睡前在云岚宗看见的那些幼童,明明该天真烂漫,却因饥饿过早学会了防备。
她叹口气,指尖凝出一丝真火,在破庙角落生起篝火,又从乾坤袋里翻出半块腊肉,那是沉睡前在江南小镇买的,竟还带着些烟火气。
“先喝口汤。” 她用碎瓷碗煮了腊肉粥,吹凉了喂给孩子。
小女孩起初抗拒,首到粥香钻进鼻子,才狼吞虎咽起来,滚烫的粥汁顺着下巴流到脖颈,她也顾不上擦,喝完后盯着空碗小声问:“你是仙姑吗?”
“仙姑?” 林若瑶失笑,指尖划过小女孩冻裂的手背,“我是带你回家的人。”
她抬头望向庙外的风雪,忽然想起当年在乌篷船上,素衣女子倒茶时说的话:“人间烟火,才是最暖的牢笼。” 如今这牢笼,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