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拍完,江浸月下意识回头,那里早己不见了熟悉的身影。
晚上下戏回到酒店,她就先进浴室泡了个澡,洗去满身疲惫。
智能浴缸的恒温系统发出蜂鸣,她赤脚踩过满地水渍,指甲在雾面玻璃刮出细痕。手机屏幕在防水台亮起刺目蓝光——「傅凛7个未接来电」。
她将浴袍带子系成死结,水珠顺着发梢坠在回拨键上。智能窗帘自动升起,暴雨中的城市在二十三楼外碎成万花筒。
她划开通话记录,傅凛的名字在满屏工作讯息里泛着冷光。指尖悬在回拨键上方三寸,手机突然震出熟悉的频率——那是关系正式确定那夜他设置的特别提示音。
“有事?”她按下免提,水声在空旷浴室荡出回音。
听筒里传来压抑的呼吸,混着威士忌冰块碰撞的脆响。江浸月数到第七声,对面传来挂断的忙音。
浴缸边缘的平板自动亮起,超话推送的#燎原审讯室吻戏#正在首页炸成烟花。陆昭奶白色卫衣领口大敞的特写镜头下,热评第一赫然是「年下组上大分!傅凛是谁不认识!」
江浸月将平板反扣,翡翠镯子磕在大理石台面发出清响。窗外,傅凛的剪影正倚在对面天台围栏,玄色风衣被暴雨浇成垂死的鹤。
他感觉心里一阵阵的烦躁和空虚涌上来,像潮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找她能有什么事?就是想她。可他知道,这理由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两人又不是久未相见,想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几通电话,只是心里憋闷得难受,突然控制不住地想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声“喂”,哪怕只是呼吸声。
可是,电话真的拨通后,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估计巴不得他别来烦她。
电话那头冷淡的声音打破了他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勇气,让他不得不在她更冷的话前兵荒马乱的挂断,好让自己留存一些自欺欺人的奢望。
他不想再让自己陷入那种无力的境地。可是,心里那股冲动却像野草一样疯长,怎么也压不下去。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他叹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掏空了一样。
他转身进了浴室,任由莲蓬头的水喷洒在他脸上,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心静。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洗浴完毕,傅凛坐在沙发上,指尖在手机屏幕几乎划出血痕。
超话里江浸月为陆昭调整耳麦的九宫格正在疯传。少年耳尖的绯色与她的指尖相映成辉,评论区的【昭月is rio】像淬毒的箭扎进瞳孔。
威士忌混着止痛药滑过喉管,他点开特别关注列表,江浸月三分钟前更新的ins快拍里——染血的战术手套旁放着陆昭送的柠檬糖,包装纸折成的千纸鹤缺了半边翅膀。
手机突然震动,铃声惊得他碰翻酒瓶。琥珀色液体漫过《燎原》剧本,将“顾星河为苏焰挡枪”的批注泡成模糊的泪痕。
“喂?”他哑着嗓子接听,尾音带着希冀的颤。
“傅先生,您订的蓝霜玫瑰到了。”前台甜美的嗓音刺破幻觉,“需要现在送上去吗?”
傅凛扯开浴衣,手术疤痕在暴雨夜泛着诡谲的粉,“扔了。”
窗外惊雷劈开云层,他望着2307房未熄的暖光,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个暴雨夜。江浸月赤脚踩在高速公路的碎玻璃上,染血的裙摆像折翼的蝶,而他的车灯是唯一的光源。
记忆在酒精的熏陶下愈发清晰——
那天他一路尾随顾西洲的车,因此目睹江浸月从副驾摔门而出。不知怎的,他没再继续跟着车,转而在女孩儿后方不远处打着双闪缓速前行。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那天她没有哭闹,没有心痛,只是平静的走进了前方不远处的服务区。
暴雨突降时,她突然从服务区走出来,扔掉镶钻高跟鞋,白玉般的足尖踏上柏油路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抽气声。
他不知道她的计划,但他知道——他心疼了。
“上车。”他降下车窗,佛珠串缠着换挡杆。
江浸月转身时颈间玉佩扫过锁骨,溅起的水花将她割裂成无数个晃动的倒影,“傅凛?”她皱眉看他,“我家人在路上了。”
傅凛不知道那天江家人是否真的来了,只清楚的记得在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脑海中只剩一个想法——
她竟然,记得三年前颁奖礼上一面之缘的他……
后来她还是上了他的车。
“处理伤口,或者得破伤风。”他举起医疗箱,“选一个。”
江浸月带了满身风雨进车,雪松香车载熏香被她身上的苦橙花碾碎。他握着棉签的手抖得比她还厉害,碘伏在瓷白脚踝晕开大片污渍。
“你认得我。”她突然开口,染着丹蔻的指尖点在他战损妆的裂口。突然在急救箱上,染血的脚踝锁住他脖颈,“你要什么?钱?资源?还是…”泪珠混着雨水砸在他心口,“我?”
此刻想来,那夜她眼底晃动的不是泪光,而是淬毒的蜜糖。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警报,特别关注更新提示跳出来。江浸月的小号点赞了陆昭的腹肌照,配文【年轻真好】。
傅凛的玉戒在窗框刮出银河,暴雨将他的歇斯底里吞没成无声的默剧。对面2307的窗帘忽然晃动,江浸月裹着浴袍的剪影与陆昭的奶白色身影重叠成亲密的角度。
实际上陆昭只是来送落在片场的战术腰带。
“浸月姐,傅老师好像在对面……”少年指着暴雨中的天台。
江浸月晃着红酒杯倚在落地窗前,指甲在玻璃上敲出鼓点节奏。
“要报警吗?”陆昭的卫衣滴着水,在地毯洇出深色痕迹。
“不用。”她将毛巾扔在少年头顶,“他会自己走。”
话音刚落,对面天台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江浸月指尖颤了颤,红酒液顺着杯壁滑落,在智能手环上淌成血泪。
暴雨在凌晨转成细雨,傅凛的医疗箱静静躺在2307门口。江浸月用脚尖挑开箱盖,南极带回的蓝霜玫瑰标本躺在绷带间,花瓣上用朱砂写着——
【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