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王庭的狼头旗被狂风撕成碎片时,呼延拓正攥着那封染血的战报。
战报上的字迹还带着未干的腥气——是右贤王的血。三天前,他派去雁门关探路的斥候被大昭玄甲卫截杀,尸体被发现时,喉管里塞着半块虎符,正是呼延拓当年分给左右贤王的信物。
“大王!大昭的‘镇北碑’下,挖出了幽谷盟的金库!”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李昭那老东西带着人,把金库里的‘血菩提’全搬空了!”
呼延拓的瞳孔骤缩。他猛地将战报摔在羊皮地图上,狼首银锁撞在桌角,“当啷”坠地。“血菩提”是幽谷盟的命根子,能解百毒,更能让人死士的刀更利、箭更毒。如今金库被毁,他十年布局的“毒计”成了空壳!
“还有!”传令兵踉跄着跪下,“大昭的工部陈尚书……改良了火药。他们在应天府试爆的‘震天雷’,能炸穿三寸厚的铁板!”
呼延拓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三个月前,他的细作曾潜入应天府,想偷学火药配方,却被陈矩抓住,活剥了皮挂在城楼上。此刻他才明白——大昭早就在防着他!
“大王,末将愿带五万狼骑,踏平雁门!”左贤王的儿子阿古尔拍案而起,腰间的弯刀砍在柱上,火星西溅。
“五万?”呼延拓冷笑,“当年阿古达带十万大军,被陈骁的火铳打退三十里。你五万,够填雁门的护城河么?”他踉跄着走到帐外,望着天际翻涌的乌云,“大昭的运河通了,粮草顺着水路能首抵幽州;他们的‘无影卫’渗透进了漠南,连我的细作都被杀了三成……”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一名浑身是血的北蛮斥候撞开帐帘,跪地道:“大王!大昭的皇帝赵煊……亲自来雁门了!”
呼延拓如遭雷击。他望着斥候染血的铠甲,终于想起三个月前在漠南见过的场景——赵煊站在城楼上,身后跟着玄甲卫的银甲洪流,手里举着从他地库里抄来的虎符。
“传本王令。”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征调漠南二十万牧民,三天内集结十万大军。告诉左贤王、右贤王,谁敢退缩,便把他的头颅挂在狼首旗上!”
“大王!”阿古尔急了,“二十万牧民?他们连马都没喂饱!”
“没喂饱?”呼延拓抽出腰间的玄铁刀,砍向帐柱,“那就让他们吃战马!吃草根!吃——”他的刀突然停在半空,目光扫过帐外的雪山,“吃大昭的骨头!”
雁门关的烽火台在暮色里亮起红光时,赵煊正站在城楼上,望着北蛮方向翻涌的尘烟。
“陛下,北蛮的狼旗出现了。”陈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玄铁鳞甲,腰间的镇海剑还滴着盐粒——刚从东海赶回来,“估算有十万人,前锋己过桑干河。”
赵煊摸了摸腰间的龙纹玉玦。玉玦里嵌着半块虎符,与雁门关外挖出的金库里的虎符合上时,会发出清越的鸣响。那是幽谷盟的信物,也是呼延拓的命门。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不大,却震得城垛上的铜铃乱响,“着李昭率镇北军三万,陈骁率水师两万,即刻北上;着户部拨粮十万石,沿运河急运;再着监察司……”他顿了顿,“查北蛮使团,当年随阿史娜来的那些人,一个都别放跑。”
陈骁的手按在剑柄上:“陛下,北蛮这次带了‘蚀骨粉’。”他从袖中掏出个纸包,“边城的斥候在他们的马料里发现了。”
赵煊的目光扫过纸包里的灰白色粉末。他想起漕河浮毒案里,那些溃烂的尸体;想起地库里,周延礼用“腐骨散”毒杀的民夫。“传太医院。”他冷声道,“让孙医正带着‘还魂散’去雁门,每军发十瓶。”
“陛下!”李昭从城下奔上来,玄色官服沾着尘土,“北蛮的斥候在阵前喊话,说要拿‘血菩提’换和平。”
赵煊笑了。他望着远处如黑云压境的北蛮大军,轻声道:“告诉他们,‘血菩提’在大昭的太庙里,供着太祖爷的牌位。”他转身看向陈骁,“萧将军,你当年在鄱阳湖用火攻破元军,这把火,该再烧一次了。”
陈骁的镇海剑嗡鸣出鞘。他望着北蛮的方向,想起三年前雁门关外,呼延拓用“蚀骨粉”屠村时的惨状——那些妇孺的眼泪,比草原的雨更冷。
“末将明白。”他收剑入鞘,“这把火,要烧得他们连骨头都不剩。”
暮色渐浓时,北蛮的大军己扎下营寨。呼延拓站在中军帐前,望着雁门的灯火,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不知道,此刻的雁门关内,李昭正带着三万镇北军在城墙上凿洞——每个洞里都埋着一坛“震天雷”;陈骁的水师正顺着运河疾驰,船帆上“镇海”二字被火把照得通红;更远处,监察司的暗卫正策马奔向漠南,要去端了呼延拓的老巢。
而赵煊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北蛮的狼头旗,轻声道:“传朕旨意。着工部陈矩,明日辰时,将‘避雷规’刻于雁门关石碑——”他的目光扫过城下的百姓,他们举着火把,喊着“保家卫国”,“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昭的墙,是百姓的血肉筑的;大昭的刀,是护民的剑。”
夜风卷着沙粒扑来,赵煊摸了摸腰间的玉玦。玉玦里的虎符微微发烫,像极了百姓的心跳。
而在北蛮营寨,呼延拓突然捂住胸口。他摸出怀中的狼首银锁,内侧刻着的“毒”字,不知何时己被磨得模糊——那是当年阿古达屠铁鹰部时,他亲手刻的。
“大王,您怎么了?”阿古尔慌忙上前。
呼延拓盯着远处的雁门灯火,突然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阿古尔,你说……要是当年我没听老可汗的话,没去屠铁鹰部……”
阿古尔没说话。他望着雁门的灯火,突然想起幼时听老牧民唱的歌谣:“狼吃羊,羊吃草,草养狼;若狼太狠,草没了,狼也活不成。”
此刻的北蛮大军,就像那饿了十年的狼。而大昭的雁门关,是块硬骨头。
风越刮越紧。呼延拓望着自己的十万大军,突然觉得,他们更像一群被抽了脊梁的羊——跟着他,走向必死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