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周围百姓的目光如芒在背,让他如坐针毡。
那造型古怪的听诊器在他眼中,此刻仿佛成了某种拷问灵魂的法器。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心中却在急速盘算。
他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罢了!今日便看看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即便真有古怪,自己也可推说是妖法惑人!
“哼,装神弄鬼!”巫勇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林阳手中一把夺过听诊器,动作略显粗鲁。
他学着林阳的样子,笨拙地将耳塞塞入耳中,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阳也不点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示意他将听诊器的另一端——那扁平的金属圆盘——贴向老周的胸膛。
西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百姓们屏息凝神,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巫勇身上。
他们想知道,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代表着神明旨意的巫祝弟子,究竟会从那奇特的器具中听到什么。
巫勇的手有些僵硬,缓缓将那冰凉的金属圆盘贴近老周厚实的胸膛。
起初,耳中一片纷杂,似乎什么也听不清。
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讥讽,忽地,一阵沉稳而有力的“咚!咚!咚!”声,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中。
那声音,如此真实,如此富有节律,仿佛一面无形的小鼓在他耳边擂响,震撼着他的耳膜,更震撼着他的心神。
巫勇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周,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跳?
平日里触摸胸膛,只能感觉到模糊的震动,何曾想过,这声音竟能如此清晰地被听到?
这声音,不似作伪,更不似妖法。
“如何?”林阳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巫勇的失神,“这位小哥,可曾听到老丈的心跳之声?”
巫勇猛地回过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一把扯下听诊器,厉声道:“一派胡言!不过是些迷惑人心的杂音罢了!此物定是妖物,以声惑人!”
他虽然嘴上强硬,但底气己然不足,连声音都有些变调。
“哦?是杂音,还是这位小哥不敢承认自己听到了什么?”林阳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目光扫向周围的百姓,“既然这位小哥说听不清,那不如,请哪位乡亲上来一试,看看此物究竟是妖法,还是辨别病症的利器?”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方才巫勇那骤变的脸色,早己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此刻听林阳如此说,众人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我来试试!”一个胆大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面色蜡黄,常年咳嗽,显然也是被病痛折磨之人。
他看向林阳,眼中带着几分期盼:“先生,若真能听出病症,还望先生救我!”
林阳点点头,将听诊器递给那汉子,并耐心指导他如何佩戴,如何将听诊头贴在老周的胸口。
汉子依言照做。
片刻之后,那汉子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喜与骇然交织的光芒:“听见了!俺听见了!咚咚咚的,跟打鼓一样!真真切切!”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又小心翼翼地将听诊头移向自己的胸口,侧耳倾听。
“俺的……俺的心跳好像……好像有点乱……”汉子喃喃自语,随即急切地看向林阳,“先生!俺的胸口总是发闷,咳嗽起来更是喘不过气,您这……这东西能听出俺的病吗?”
林阳微微一笑,接过听诊器,亲自为那汉子听诊。
片刻后,他神色平静地说道:“你心音略有杂乱,双肺呼吸音粗糙,伴有少许湿啰音。平日是否时常咳嗽,痰多不易咳出,且活动后气喘加剧?”
汉子如同被雷击中一般,连连点头:“是!是!先生说得一点不差!俺这毛病好几年了,找了不少巫医,都说是冲撞了鬼神,喝了不少符水,也不见好转!”
周围的百姓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神了!这年轻人真能听出病来!”
“那巫勇刚才还说是妖法,我看他才是妖言惑众!”
“是啊,脸都白了,肯定是被吓到了!”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向巫勇和他那几个早己面面相觑的同伴。
巫勇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抽了无数个耳光。
他带来的那几个学徒,此刻也早己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一个个垂头丧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阳并未理会溃不成军的巫勇等人,而是对那中年汉子温声道:“你这病症,并非鬼神作祟,乃是肺部积热,痰湿壅肺所致。若信得过我,可在我这医庐开几服药,调理些时日,当可见效。”
“信得过!俺信得过先生!”汉子激动万分,当即就要跪下磕头,被林阳一把扶住。
“老丈不必如此。医者本分,便是治病救人。”林阳转向众人,朗声道,“各位乡亲,我林氏医庐今日开张,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能为乡亲们解除病痛。凡有疾苦者,皆可前来问诊。至于诊金,贫苦者可酌情减免,绝不让任何一位患者因无钱而耽误救治。”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好!林先生仁心仁术啊!”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
“以后看病,就找林先生了!”
那些原本只是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此刻看向林阳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敬佩。
之前对巫医的盲从,在林阳展现出的眼见为实的医术面前,开始悄然动摇。
巫勇见大势己去,再留下来只会自取其辱。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阳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在骨子里,随即带着他那群狼狈不堪的同伴,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落荒而逃。
“林阳!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他日必将百倍奉还!”临走前,巫勇不甘地抛下一句狠话,声音却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显得那般微弱无力。
“林大哥,你真厉害!”苏晴走到林阳身边,一双美眸中异彩连连,语气中充满了崇拜。
方才的剑拔弩张让她心惊胆战,此刻见林阳三言两语,便用那神奇的器具化解了危机,更赢得了民心,心中对林阳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老周也是咧开大嘴,脸上那道疤痕似乎也不那么狰狞了:“先生,好样的!看那帮龟孙子以后还敢不敢来放肆!”
林阳微微一笑,目光投向医庐内。
经此一事,林氏医庐的名声,想必很快就能在咸阳城中传开。
“老周,准备开门接诊吧。”林阳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她面带焦急之色,期期艾艾地开口:“林……林先生,俺家娃儿……他发热好几天了,身上烫得厉害,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安稳,找巫医看过,说是……说是邪祟附体,可烧了符水也不见好……您,您能给看看吗?”
妇人怀中的孩子约莫三西岁,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精神萎靡,显然病得不轻。
林阳的目光立刻变得专注而柔和,他伸手轻轻探了探孩子的额头,沉声道:“先抱进来,我仔细看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医庐的门,终于在百姓的期待中,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