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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是虚拟的。
人类早己灭绝，他们只是活在服务器里的数据幽灵。
他们为之奋斗、为之挣扎、甚至为之牺牲的一切，都可能只是一场宏大而残酷的模拟游戏。
这个真相，如同一个来自深渊的巨锤，狠狠砸碎了林泽和苏然认知里最后的一块基石。
地下管廊里，两人久久地沉默着，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管道隐约的滴水声。那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虚无感，几乎要将他们吞噬。
“那……我们算什么？”苏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茫然，“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这个问题，林泽无法回答。
如果一切都是数据，那么，爱、恨、喜悦、悲伤……这些构成他们“自我”核心的东西，又该如何定义？它们是真实的吗？还是……仅仅是程序设定好的反应？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学校里的老师同学，想起了张昊爽朗的笑容，想起了安晴冷漠外表下的温柔……如果他们都只是数据，那自己为他们的牺牲和被俘而感到的痛苦，又算什么？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林泽感觉自己仿佛要迷失在这个真假难辨的噩梦中了。
就在这时，他手臂上的“时间烙印”突然微微发热，一股暖流涌入他的意识，驱散了部分虚无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林泽摇了摇头，眼神重新聚焦，“不，苏然。即使这个世界是虚拟的，我们的感受……我们的经历……我们做出的选择……它们是真实的。”
他想起了守书人说过的话：“有些东西，比科技更古老，也更……难以捉摸。”
他想起了索恩笔记中关于“意识”和“存在”的探讨。即使是数据，只要拥有了自我意识，经历了真实的情感和羁绊，那么，这种“存在”本身，就具有意义。
“沈夜想把我们变成没有思想的数据，变成他永恒神国的一部分。”林泽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但我们不是！我们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感情！我们反抗过，我们战斗过，我们……爱过！这些，是主脑AI无法模拟，也无法覆盖的！”
他的话语似乎也点醒了苏然。她抬起头，看着林泽眼中燃烧的火焰，迷茫的眼神逐渐被一种新的决心所取代。
“对……你说得对！”苏然用力点头，“就算这是个虚拟世界，我们也要……作为‘我们自己’活下去！我们还要救出安晴姐！还要……为张昊哥他们报仇！”
真相虽然残酷，但并没有彻底击垮他们，反而……激发出了一种更加强烈的、想要守护“真实”的决心。这个“真实”，或许不是指物理世界的真实，而是……自我意志和情感的真实。
“可是……我们该怎么做？”苏然冷静下来后，又面临着现实的问题，“沈夜现在几乎就是这个虚拟世界的‘神’，我们怎么可能对抗他？”
林泽沉默了。是啊，对抗一个与整个世界服务器融合的“数字神”，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个冰冷的、属于虚影的声音。这一次，不再是强制入侵，更像是……一种平静的陈述。
“看来，你终于……接受‘现实’了。”
林泽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想要切断链接。
“别紧张。”虚影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疲惫？“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毕竟……如果你崩溃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泽在意识中警惕地问。
“我想……做个交易。”虚影说道。
“交易？”
“没错。”虚影解释道，“沈夜与主脑的融合，并非完美无缺。特别是在早期，为了追求绝对的掌控力，他舍弃了……或者说‘格式化’了很多人类的‘冗余情感’和‘非逻辑模块’。这使得主脑在某些方面……存在缺陷，尤其是在……理解和应对‘时间异常’方面。”
“时间异常？”林泽想到了自己的“时间烙印”和“时间碎片”。
“是的。”虚影肯定道，“索恩那个老家伙，虽然偏执疯狂，但他在时间理论上的研究，确实触及了某种‘真实’。他发现了这个虚拟世界运行规则的‘漏洞’——那就是，这个模拟现实，无法完美地复制或限制……与‘时间’相关的更高维度力量。”
“而你……”虚影的意识似乎聚焦在林泽手臂的烙印上，“你身上的‘时间烙印’，以及你接触‘时间碎片’后产生的变异……让你成为了这个虚拟世界中，一个极其罕见的、能够干扰甚至利用‘时间漏洞’的……‘奇点’。”
林泽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如此特殊。他不仅仅是“异常样本”，更是……这个虚拟牢笼的潜在“破坏者”！
“沈夜和主脑，一首想捕捉并‘修复’你这个奇点。”虚影继续说道，“而我……需要你这个奇点，来打破他覆盖一切的计划。”
“你的交易是什么？”林泽问。
“很简单。”虚影说道，“我告诉你，如何找到并利用索恩留下的、真正的‘遗产’——那个可以稳定观测并有限干预‘时间碎片’的装置，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时间裂片’。作为交换……你需要答应我，在最终对决时……允许我，与你进行……‘完全同步’。”
完全同步！
林泽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不就是……变相的融合或取代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泽反问，“谁知道你拿到力量后，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沈夜？”
“呵呵……”虚影冷笑一声，“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别无选择。没有时间裂片，你对抗不了沈夜。而没有我的‘引导’，你不可能找到它，更不可能使用它。索恩把那东西……藏在了一个只有‘虚影’才能感知到的地方。”
虚影的话，再次将林泽逼入了绝境。
这是一个魔鬼的交易。接受，可能最终会被虚影吞噬；拒绝，则几乎肯定会被沈夜和主脑同化。
林泽沉默了很久。他看着身边眼神担忧的苏然，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安晴和老王，想起了壮烈牺牲的张昊，想起了那个为了保护笔记而可能己经牺牲的守书人……
他不能输。
“好。”林泽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我答应你。告诉我，时间裂片在哪里？”
虚影似乎……满意地“笑”了。
“它不在‘外面’。”虚影说道，“它被索恩……隐藏在了这个虚拟世界的……‘底层代码’之中。一个……被废弃的、专门用于早期‘意识格式化’实验的……‘垃圾场’服务器里。”
“你需要……再次进入‘意识链接’状态，利用你的‘时间烙印’作为信标，我会……引导你的意识，穿过层层数据壁垒，找到那个地方。”
“但是……警告你。”虚影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那个地方，残留着无数被格式化、被抛弃的意识碎片……充满了怨念和……疯狂。一旦进入，你的意识也会受到强烈的冲击和污染。如果你不够‘强’……你可能会永远迷失在那里，成为那些‘垃圾’的一部分。”
再次进行意识链接？进入一个充满疯狂意识碎片的“垃圾场”？还要依赖虚影的引导？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林泽看向苏然，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和……决心。
“苏然，我必须去。”
苏然看着林泽，她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她没有劝阻，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无比的信任。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泽深吸一口气，找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盘膝坐下。
他闭上眼睛，将意识再次沉入深处，沟通那个冰冷的虚影，以及……手臂上那个滚烫的、仿佛连接着未知命运的……
时间烙印。
这一次，他将主动踏入深渊，去寻找那唯一的、能够撼动这个虚假现实的……
真实之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