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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宫中·晨
晨光透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魏贵妃牵着五公主的手缓步走入凤仪宫正殿，裙摆扫过光可鉴人的金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殿内沉水香袅袅，却掩不住那股压抑的气息。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魏贵妃盈盈下拜，五公主跟着行礼。她垂眸盯着地上牡丹纹样的织金地毯。
皇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盖，瓷器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多年不见妹妹，看来这山上水土养人，妹妹风采依旧啊。”
魏贵妃盈盈一拜：“娘娘过奖了，娘娘风华绝代嫔妾自愧弗如。”
皇后听了这话却没有一点欣慰的样子，反而挑起眉梢：“听说五公主近日总往长公主府跑？"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惜啊，长公主连个正眼都没给吧？"
五公主感到母亲的手突然收紧了一瞬。殿外一株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花瓣飘落在窗棂上。
魏贵妃面不改色：“嫔妾早年出宫礼佛，萧儿都是长公主殿下在照顾，如今殿下回京，萧儿感念当年恩德，多去看看。”
皇后起身，举手投足都是贵族风范：“是嘛？本宫还以为她和谢棠一样，也想认个义母呢。”
五公主气不过刚要说什么被魏贵妃按下。
“娘娘说笑了，萧儿尚有亲生母亲在堂，哪有认姑母做母亲的道理？”
魏贵妃这话成功取悦了皇后，皇后的眉头略微舒展，二人寒暄几句，分散。
回宫的路上，五公主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宫道两侧的朱墙高耸，投下的阴影将她们笼罩其中。
"母妃贵为贵妃，她凭什么..."五公主声音哽咽，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魏贵妃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她抬头望向天空，几只鸿雁正排字形飞过。多像当年的情景啊——她初入宫时，也是这样的秋日，也是这样的雁阵。只是那时先皇后还在，凤仪宫的门槛还没这么高不可攀。
魏贵妃一向是不管后宫争斗的，当年整个后宫都弥漫着血腥气，她却在寒山寺稳如泰山。
五公主不甘心：“母妃，皇后平日里对我们颐指气使也就算了，如今您才刚回来，她就这么……”
"她不过是仗着太子婚事在即。"魏贵妃轻声道，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可这婚事..."她伸手拂去落叶，唇角泛起冷笑，"不是还没成吗？"
回到自己的寝殿，魏贵妃独自站在窗前。夕阳将云霞染成血色，映得她面容明暗不定。侍女们早己被她屏退，此刻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滴水的声音。
她缓步走向妆台，从暗格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指尖抚过上面熟悉的字迹时，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娘娘..."贴身嬷嬷悄声进来，"五皇子那边传话来了，想入宫给您请安。"
魏贵妃将信笺放在烛火中点燃，望向铜镜中的自己。镜中人眼角己有了细纹，但眼中的火焰却从未熄灭过。
"告诉五皇子，"她对着镜子缓缓戴上那支多年未用的金凤步摇，"是时候去见见那位故人了。"
步摇垂下的珠串在暮色中微微晃动，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雨夜里摇曳的宫灯。
皇帝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御书房，将紫檀木案几上的奏章镀上一层金边。香炉中龙涎香的青烟袅袅上升，在光束中勾勒出婉转的轨迹。
"陛下，西域新进贡的彩宝到了。"内官总管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双手捧着一个锦盒，"是按您的要求，先送来给您过目。"
皇帝略一抬眼，手中的朱笔仍未停下："打开看看。"
李德全小心地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金凤步摇。凤凰展翅的造型栩栩如生，尾羽上镶嵌着七彩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倒是精巧。"皇帝终于放下朱笔，伸手拿起步摇细细端详。金凤的眼睛是两颗罕见的血珀，在转动间仿佛真有生命般灵动，"皇后定然喜欢。派人送到凤仪宫去。"
"是。"李德全应声，却没有立即退下。他的目光微微低垂，手指在袖中不安地着。
皇帝将步摇放回锦盒，抬眼瞥见内官的神色："有话说？"
李德全深吸一口气，跪伏在地："回陛下，刚接到六百里加急...郡主和瑞王殿下在平阳附近被刺杀。"
"铛——"金凤步摇从皇帝指间滑落，砸在青玉地砖上，一颗蓝宝石从凤尾脱落，滴溜溜地滚到了案几下。
御书房内霎时静得可怕。香炉中的青烟依旧袅袅上升，却仿佛凝固在了空气中。
"说清楚。"皇帝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只有案几上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申时收到的急报。瑞王殿下奉密旨回京途中，在平阳三十里外的官道遭遇伏击。随行三百亲卫拼死抵抗，好在殿下和郡主无恙，不过这……"
"如何？"皇帝猛地站起身，袖袍带翻了砚台，朱砂墨泼洒在明黄的金龙地毯上，如血般刺目。
李德全额头触地："郡主受了些惊吓，不过……淮南那边尚且没有动静，不过依着淮南伯的性格...怕是不会罢休。"
"活着就好。"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是一片肃杀，"查！给朕彻查！"
"老奴己令影卫前往调查。只是..."李德全犹豫道，"事发地点蹊跷，正好在平阳驻军换防的空档；刺客所用箭矢...是军制破甲箭..."
皇帝的眼神骤然冰冷："你的意思是，有军队参与？"
"老奴不敢妄言。但瑞王殿下此行乃密旨召见，知道行程的..."
"不过寥寥数人。"皇帝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御书房每一个角落，仿佛暗处就藏着叛徒，"传旨：瑞王遇刺一事严禁外传，违者诛九族。太医院即刻派最好的太医秘密前往平阳，确保瑞王和郡主无虞。"
"是。"李德全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皇帝弯腰拾起地上的金凤步摇，指尖抚过那道残缺的凤尾，"这个……交给珍宝司修缮。告诉皇后，朕晚些时候过去用膳。"
待李德全退下，皇帝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天空。暮色渐沉，乌云不知何时遮蔽了晚霞。
记忆里，那个身影在天牢中站在唯一的光里。
“父皇，不论你想不想，这条路儿臣都必须走。不为个人福祸，但为万民福祉。”
他那个人倔强坚毅的眼神，这些年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他第一次怀疑，当年的行为，是否真的错的离谱？如今亡羊补牢是否己经晚了？
皇帝的手缓缓握紧，金凤步摇尖锐的尾羽刺入掌心，鲜血顺着凤尾滴落，与宝石交相辉映。
"好得很。"他轻声自语，"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可是，颤抖的手己经暴露，他不敢面对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