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最后一张暗黄色的符纸被重重拍在偏殿门框上,朱砂绘就的扭曲符文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何三爷后退两步,眯眼审视着被三十六道"定神符"彻底封死的门窗——符纸首尾相连,构成一个完整的闭环,将整个偏殿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符箓牢笼。
"再加两道桃木锁。"他转头对身后的壮丁吩咐,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烦躁,"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鸣锣示警。"
透过门缝,何三爷最后瞥了一眼屋内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少年被重新捆成了粽子,这次连双脚都被粗麻绳缠了七八道,像只待宰的牲畜般丢在草垫上。唯一不同的是眉心——那里隐约透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灰色光晕,在昏暗的室内忽明忽暗,如同将熄未熄的鬼火。
"邪气入髓..."何三爷暗自嘀咕,想起族长那番关于"容器"的隐晦说辞,后颈的汗毛不由根根竖起。他猛地拉紧门闩,铜锁碰撞声在死寂的院落里格外刺耳。
符纸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
黑暗中的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何名承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意识最后停留在那五个破碎音节的循环默诵上。当剧痛再次将他拽回清醒时,首先感知到的是舌尖的血腥味——他在无意识中咬破了嘴唇。
"封...镇...意..."
嘶哑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喉咙像是被炭火灼烧过,每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摩擦感。但令他惊异的是,脑海中那些疯狂冲撞的画面碎片和怨毒低语,竟然真的减弱了许多,如同潮水退去后残留的泡沫,虽然依旧令人不适,但至少不再有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眉心烙印的刺痛也转为一种沉闷的钝痛,像是皮肉下埋了块烧红的铁。何名承艰难地转动脖颈,灵觉自动开启的视野里,整个偏殿充斥着粘稠的灰黑色秽气,但此刻这些秽气正被门窗上那些符纸散发出的淡金色光晕阻挡在外,形成一层脆弱但有效的过滤网。
"定神符?"他想起被拖进来时瞥见的黄纸朱砂。这种粗浅符咒在《承天机要》的信息洪流中有记载,是最基础的安神辟邪手段,对付寻常阴气尚可,但对祠堂深处那等恐怖的怨煞根本...
思绪突然中断。
灵觉视野的角落里,一抹异样的色彩突兀地闯入——不是符纸的金光,不是秽气的灰黑,而是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枯木焦香气息的暗红色细线,正从偏殿某个被杂物堆遮挡的墙缝中缓缓渗出!
何名承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气息他死都不会认错——是七叔公最后时刻握在手中、那块来自泣血枯桃的焦黑木片燃烧时散发的味道!
暗红细线如有生命般在秽气中蜿蜒穿行,避开符纸金光的扫荡,最终轻轻触上了他被反绑的手腕。刹那间,一股混合着苦涩与灼热的微弱暖流顺着手臂经脉首冲眉心,与那冰凉的烙印短暂相触——
"呃!"
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针扎进天灵盖,何名承浑身痉挛,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强行灌入脑海:
【昏暗的油灯下,七叔公惨白的脸悬浮在视野中央,嘴角还挂着血沫,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他枯瘦的左手以古怪姿势按在自己心口,右手食指蘸血在床板上画着什么,嘴唇开合间溢出零碎的音节:"...三百年...封印松动...祖灵怨...非邪...承天...认主...桃木...心火..."】
画面戛然而止。
暗红细线如退潮般缩回墙缝,临走前却在何名承手腕上留下一道灼热的刺痛感。他艰难地扭动手腕,借着符纸微光看去——焦黑的皮肤上赫然烙着一个微型符文,形如燃烧的桃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皮下,消失不见。
"这是..."
还未等他理清头绪,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音的争执。
"...必须现在禀报族长!药婆说七叔公醒了!"
"可族长严令任何人不得..."
"蠢货!族长等的就是这一刻!你在这守着,我亲自去..."
脚步声匆匆远去。何名承的心脏狂跳起来,七叔公醒了?那个记忆碎片是...传讯?可为什么要用这种隐秘方式?族长知道后会...
"咯吱——"
极其细微的木头摩擦声从头顶传来。何名承猛地抬头,只见房梁阴影处,一个巴掌大的稻草人偶正缓缓转动脖颈——正是白日里那具被邪念寄生的祭品!此刻它空洞的眼窝里再次泛起猩红微光,只是比先前黯淡许多,像是受了重创。
"看...见...了..."
沙哑如磨砂的意念首接刺入脑海,何名承瞬间如坠冰窟。这邪物竟然潜伏至今!它目睹了暗红细线的传讯!
"叛...逆...的...守...祠...人..."
稻草人偶的脖颈扭曲成诡异角度,一缕灰黑秽气从它胸口渗出,竟无视符纸屏障,朝着门外飘去——它要报信!要赶在族长之前做些什么!
何名承疯狂挣扎起来,被捆绑的手腕磨出血痕。绝不能让这邪物得逞!七叔公冒死传讯必有深意!可他被捆得像粽子,连那口"破邪"唾沫都啐不出来...
危急关头,手腕上消失的桃枝符文突然发烫!一股灼热气流顺着手臂首冲咽喉,何名承不受控制地张口,对着稻草人偶的方向猛地哈出一口气——
"呼!"
没有唾沫,只有一缕暗红色的薄雾从唇间喷出,在空气中凝成三寸长的迷你桃枝虚影,如箭般射向房梁!
"嗤!"
桃枝虚影贯穿稻草人偶的瞬间,那猩红光芒发出无声的尖叫,灰黑秽气如沸汤泼雪般消散。人偶从梁上栽落,在半空中就化为一捧焦黑草灰,飘散无踪。
何名承在草垫上,冷汗浸透衣衫。这力量明显来自七叔公的桃木符文,可它为何能引动自己体内的...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是暗红细线还是桃枝虚影,能够穿透符纸屏障而不引发警报,只有一个解释——这些力量本质与祠堂阵法同源!而祠堂阵法源自...《承天机要》!
七叔公想告诉他什么?三百年的封印?祖灵怨非邪?承天认主?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亮透过门缝在地面上拉出晃动的光带。何名承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昏迷,只留一线灵觉观察外界。
铜锁哗啦作响的瞬间,他眉心烙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牵引感指向祠堂某个方向——不是深处被血雾封锁的禁区,而是...族长静室!那卷被黑布包裹的《承天机要》此刻正发出只有烙印能感知的强烈共鸣!
"快!族长要亲自审他!"
粗粝的大手拽着何名承的衣领将他拖起。在身体悬空的瞬间,少年用尽全身力气做了一件事——他将那缕因桃枝虚影消耗而所剩无几的暗红气息,全部逼入眉心烙印之中。
"轰!"
意识深处炸开一片暗红色火海!火光中浮现出七叔公以血绘制的完整图案——那根本不是符文,而是一幅微缩的祠堂布局图!图中三个红点剧烈闪烁:族长静室、囚禁他的偏殿,以及...药婆的居所!
最后一个红点旁,用血写着两个颤抖的小字:
【速来】
何名承被拖出偏殿时,夜空正飘起细雨。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少年被反剪的双手指尖,一缕暗红气息正如蛇般钻入青砖缝隙,朝着药婆居所的方向悄然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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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神符成牢笼,邪气烙印暗交锋。七叔公垂危传讯,桃木心火破邪瞳。**
> **暗红细线藏秘辛,三百年前封印裂。祖灵怨非邪祟生,承天认主局未明。**
> **稻草邪偶险告密,桃枝虚影显神威。族长提审风波起,静室秘典共鸣急。**
> **血图三红点,药居藏玄机。"速来"二字凝血泪,七叔公以命布何局?**
> **雨中拖行少年郎,指尖红蛇悄入地。族长静室异变生,谁人夜半叩药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