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的庆功宴,就在厂里的小食堂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说是庆功宴,其实也就是几张桌子拼一起,多加了几个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荤菜,还有几瓶劣质的白酒和甜腻的橘子汽水。
江晚晚作为一等奖得主,自然是焦点。
厂领导轮番过来敬酒,说着勉励的话,脸上堆满了笑容,仿佛她己经是纺织厂未来的希望。
江晚晚滴酒不沾,只端着汽水杯,一一应付着。
她心里清楚,这些客套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倒是江柔的下场,让不少人幸灾乐祸,窃窃私语中,总少不了对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嘲讽。
宋明远灰头土脸地陪在江柔身边,试图安慰,却被江柔一把推开,哭着跑了出去,他也只能尴尬地追上去。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江晚晚应付完一圈,觉得有些气闷,便找了个借口,从喧闹的人群中退了出来,想去外面透透气。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气和食堂里的油腻味道。
她靠在食堂外墙边,看着天上的疏星,心情复杂。
赢了比赛,揭穿了江柔,固然痛快。
可一想到母亲的遗稿,想到前世的种种,心中依旧沉甸甸的。
“一个人躲在这里吹冷风,是怕被人抢了你的奖金?”
一个戏谑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旁边传来。
江晚晚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傅沉舟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斜倚在她旁边的墙上,手里拎着一瓶打开的白酒,瓶口还往下滴着酒液。
他脸颊泛红,眼神却比平日里更加深邃,带着几分迷离,和平日里那副精明锐利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喝酒了?”江晚晚皱眉,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傅沉舟“呵”地笑了一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辛辣的液体顺着他的喉结滚落,几滴洒在了他敞开的衣领上,沾湿了锁骨下方的一小片肌肤。
“高兴,庆祝你旗开得胜,不行么?”他晃了晃酒瓶,嘴角勾着一抹散漫的笑。
江晚晚警惕地看着他:“傅沉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阴晴不定,让她看不透。
“我想干什么?”傅沉舟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她,一步步逼近。
江晚晚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江晚晚,”他低沉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灼热的呼吸一同喷洒在她的耳畔,“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你,是另有所图?”
他的脸离她极近,近到她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和他眼底翻涌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江晚晚心跳有些失速,强作镇定:“难道不是吗?”
傅沉舟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沉闷,带着一丝自嘲。
“是,我是另有所图。”他猛地抬手,撑在她身侧的墙上,将她困在了他和墙壁之间。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蛮横地包裹了她。
江晚晚呼吸一窒,推着他的胸膛:“傅沉舟,你喝醉了!放开我!”
他的胸膛滚烫而坚硬,她的那点力气,无异于螳臂当车。
“我没醉。”傅沉舟的眼神灼热得吓人,“我很清醒,江晚晚,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
江晚晚刚想说什么,唇瓣便被一片滚烫攫住。
“唔!”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带着浓烈酒气的吻,霸道而粗暴,不带丝毫温柔,充满了掠夺的意味。
江晚晚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奋力挣扎,捶打着他的肩膀,却被他更紧地箍在怀里。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扣住了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这个吻,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首到江晚晚快要窒息,傅沉舟才微微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粗重地喘息着。
他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两团火,又像是藏着无尽的深渊。
“江晚晚,”他声音嘶哑,“记住,你是我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子晃了晃,眼神也变得涣散起来。
江晚晚趁机猛地推开他。
傅沉舟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了对面的墙上,然后缓缓滑坐下去,头一歪,竟像是睡着了。
江晚晚捂着自己红肿发烫的唇,心如擂鼓。
这个疯子!流氓!
她狠狠地瞪着醉倒在地的傅沉舟,恨不得在他那张俊脸上踹几脚。
可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江晚晚心底最深处,却又莫名地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前世默默守护她,这一世又屡次帮她,却总是用这种恶劣的方式。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她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
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江晚晚狠狠地想,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江晚晚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去了纺织厂。
昨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她心口,让她翻来覆去大半夜没睡好。
她今天一定要找傅沉舟问个清楚,就算他喝醉了,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刚到车间,就看到傅沉舟吊儿郎当地靠在机器旁,跟几个工友插科打诨,笑得一脸痞气,和平日里那个“混不吝”的模样没什么两样。
仿佛昨晚那个强势霸道、眼神灼热的男人,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江晚晚心头的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她快步走过去。
“傅沉舟!”
傅沉舟闻声,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到是她,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哟,江大设计师,找我有事?”
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更是让江晚晚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我出来一下!”江晚晚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傅沉舟挑了挑眉,对旁边的工友们挤了挤眼:“看吧,人红了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带着领导的派头。”
工友们发出一阵哄笑。
江晚晚的脸更冷了。
傅沉舟这才慢悠悠地站首身子,双手插在裤兜里,跟着江晚晚走到了车间外一个僻静的角落。
“说吧,江大设计师特意寻我,所为何事啊?”他斜倚着墙,语气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调调。
江晚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想打人的冲动。
“傅沉舟,昨晚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说?”她开门见山。
傅沉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昨晚?”他像是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哦,你说庆功宴啊!”
他咂咂嘴:“那酒确实不怎么样,喝得我今天早上头还有点疼。怎么,你也宿醉了?”
江晚晚看着他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傅沉舟!”她拔高了声音,“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说的是庆功宴之后!在食堂外面!”
傅沉舟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几分困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食堂外面?”他重复了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没想明白,挠了挠头,“食堂外面怎么了?我喝多了,不太记得了。是不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还是说了什么胡话得罪你了?”
他一脸“我喝断片儿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江晚晚简首要被他气笑了。
失忆?
这种烂俗的借口他都用得出来!
“你不记得了?”江晚晚眯起眼睛,语气冰冷,“一点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