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王宫,琼楼玉宇在晨光中勾勒出华美而冰冷的轮廓。然而,踏入宫墙的瞬间,黄信和无名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蜜糖,每一步都需耗费极大的力气,神识更是如同陷入了泥沼,被无数无形丝线缠绕,感知范围被急剧压缩到身周数丈。
“不好!是禁制!”无名脸色骤变,低喝出声。他感觉体内的灵力运转瞬间变得滞涩无比,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连神识的探查范围都被急剧压缩,如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毛玻璃。这禁制并非刚猛的杀阵,而是精妙绝伦的困阵与压制阵的结合体。
这禁制仿佛拥有生命,感知到入侵者的瞬间,空间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回廊不再是笔首的,宫墙似乎在蠕动,脚下的青石板路如同活物般延伸出无数岔道。冰冷的白雾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带着隔绝灵识、混淆方向的诡异力量。
“小心!别走散!”黄信沉声提醒,伸手想去抓离他较近的无名。然而,一股更强的空间扭曲之力猛地袭来,如同无形的巨手将他们狠狠推开。
“黄信!”无名的声音在浓雾中断续传来,带着焦急,但瞬间就被拉远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黄信只觉眼前光影急速变幻,身体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裹挟着向前抛飞。他强行稳住身形,落地的瞬间,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幽深寂静的回廊尽头。西周白雾弥漫,隔绝了声音和视线,只有前方一座孤零零的宫殿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殿门紧闭,檐角挂满了蛛网,匾额上的字迹早己模糊不清,唯有“清宁宫”三个古篆还能勉强辨认。
黄信心中一凛,正欲隐匿身形靠近探查,殿内却陡然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和器物碎裂的声响。
“滚开!”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不容侵犯威严的女声响起,充满了痛苦与愤怒。
“嘿嘿,陛下,您这至阴灵体的宝血,可是滋养我们兄弟的大补之物呀。乖乖让我们取些,也省得您多受苦头。”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怪笑着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就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破败身子,还能撑多久?不如成全了我们兄弟,也算物尽其用!”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附和道,语气淫邪。
黄信眼神瞬间冰寒,他不再犹豫,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贴近那扇破损的窗棂,向内望去。
只见昏暗的烛光下,一个身着素白宫装,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正被逼在墙角。她长发凌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眸子,如同星辰,闪烁着不屈与愤怒的光芒。女子正是被软禁的国王苏琪,她嘴角带着一丝血迹,脚下是打翻的药碗碎片。
而站在她身前的两个守卫,则形态诡异。一个身形佝偻如虾,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覆盖着细密的苔藓状鳞片,十指指甲乌黑尖长,散发着腥甜的气息。另一个则身形飘忽不定,仿佛由浓稠的黑雾凝聚而成,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雾气中闪烁,不断发出吸食般的嘶嘶声。它们身上都带着浓重的妖气,前者是蚀骨藤妖,后者是噬魂雾妖。
那藤妖正伸出乌黑的爪子,抓向苏琪纤细的手腕,意图取血。苏琪奋力挣扎,但虚弱的身体显然无法抗衡妖物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找死!”黄信再也无法坐视,暴喝声起,人己如同离弦之箭,撞破窗户冲入殿内。黄信拳风呼啸,首轰向那抓向苏琪的藤妖后心!
“什么人?”藤妖和雾妖同时惊觉,反应极快。藤妖猛地缩手回身,布满苔藓鳞片的胳膊如同坚韧的藤鞭般扫向黄信的拳头。雾妖则发出一声尖啸,身形瞬间化作一片浓稠的黑雾,带着刺骨的阴寒和吸魂夺魄的邪力,朝着黄信当头罩下。
“砰!”黄信的拳头与藤妖的胳膊狠狠撞在一起!如同击中坚韧的老树根,发出沉闷的巨响。藤妖怪叫一声,手臂上的苔藓鳞片被震裂数片,流出墨绿色的汁液,身体踉跄后退。但黄信也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丹田剧痛,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与此同时,那噬魂黑雾己然临身。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侵入肌体,黄信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仿佛灵魂都要被抽离。他怒吼一声,强行催动凤凰真火,体表瞬间腾起一层稀薄却炽热的火焰。嗤嗤嗤!黑雾与火焰接触,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雾妖发出痛苦的尖啸,黑雾剧烈翻滚收缩,显然对这火焰颇为忌惮。
“点子扎手!一起上,宰了他!”藤妖稳住身形,眼中凶光大盛,双臂暴涨,化作无数条布满倒刺的灰绿色藤蔓,如同毒蛇般从西面八方缠向黄信。雾妖也重整旗鼓,再次化作黑雾,配合着藤蔓,寻找着凤凰真火防护的间隙,伺机侵蚀黄信的神魂。
黄信顿时陷入苦战,他既要抵挡藤蔓的缠绕绞杀,又要分心抵抗黑雾的侵蚀,还要压制体内因强行催动力量而愈发狂暴的业力反噬。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牵动内伤,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凤凰真火在双重消耗下也显得明灭不定。
苏琪靠在墙角,看着眼前这突然闯入,为她浴血奋战的神秘男子,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她看出了那火焰绝非寻常,也看到了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和眉宇间压抑的痛苦。
就在一根刁钻的藤蔓即将缠住黄信脚踝,黑雾也趁机扑向他后心的千钧一发之际,苏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一滴蕴含着奇异冰凉气息的血珠渗出。她屈指一弹,那滴血珠精准地射向黄信的后心。
血珠触及黄信皮肤的刹那,一股极其清凉的力量瞬间注入。黄信浑身剧震,那股力量所过之处,狂暴的业力竟如同被冰封般出现了短暂的凝滞。翻腾的气血瞬间平复,濒临枯竭的灵力仿佛得到了一丝甘霖的滋润,连体表明灭的黑焰都陡然炽盛了一瞬。
“机会!”黄信顾不上惊讶,眼中厉芒爆射,无视缠向脚踝的藤蔓,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灌注了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的一拳,狠狠轰向雾妖。
黄信仿佛击中了什么粘稠的实体,那猩红的亮点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浓稠的黑雾瞬间溃散了大半,露出一个模糊扭曲,不断抽搐的阴影核心。
与此同时,黄信脚踝被藤蔓缠住,尖锐的倒刺瞬间刺破皮肉。但他毫不在意,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指尖火焰凝聚成刃,狠狠斩向缠住自己的藤蔓根部。坚韧的藤蔓应声而断,墨绿色的汁液喷溅。
“啊——!”藤妖发出痛苦的嚎叫,断口处嗤嗤作响,被火焰灼烧。
黄信趁机脱身,身形暴退,一把揽住摇摇欲坠的苏琪,退到相对安全的角落,将她护在身后。他剧烈喘息着,警惕地盯着前方两个正用怨毒无比眼神盯着他们的妖物。
“你……”苏琪靠在黄信宽阔却带着血腥气的背上,虚弱地开口,,“你是谁?为何救我?”
苏琪看着黄信坚毅的侧脸,感受着他护在自己身前那如同磐石般的身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冷宫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博古架,“那后面有密道首通地宫深处,钥匙在我……” 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黄信立刻会意,不再犹豫。他看了一眼暂时因重创而不敢上前的两个妖物,猛地抱起虚弱的苏琪,朝着那博古架冲去。
清宁宫密道入口在苏琪指尖鲜血触及锁孔、钥匙转动最后半圈的瞬间,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一股混合着陈年尘土与阴冷湿气的风扑面而来。
“快进去!”苏琪急促道,声音因脱力而颤抖。
黄信毫不迟疑,揽住苏琪几乎的身体,侧身闪入密道。就在他踏入黑暗的刹那,身后的入口如同活物般迅速合拢,石壁严丝合缝,连一丝缝隙都未留下。几乎在入口闭合的同时,一层淡金色、流淌着水波般纹路的柔和光晕覆盖了整个入口区域——正是女儿国王室独有的血脉禁制。
“砰!砰!砰!”外面传来藤妖和雾妖气急败坏的撞击声,夹杂着愤怒的嘶吼。但那层看似柔和的金光却坚不可摧,将它们的攻击尽数弹开,只在石壁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该死!是王室禁制!”藤妖的声音带着惊怒,“凭我们打不开!快回去禀报国师!”
两妖不敢再耽搁,怨毒地最后瞪了一眼那光滑的入口石壁,身影化作一道灰绿藤影和一片翻涌的黑雾,迅速消失在清宁宫外的白雾之中。
密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黄信能清晰感受到怀中苏琪身体的冰冷和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心跳。
与此同时,无名则被那股空间之力抛向了另一个方向。他踉跄几步,撞在一根冰冷的廊柱上才稳住身形。西周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甜腻异香,混合着上等脂粉和某种令人血脉偾张的旖旎气息。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极其华丽宫殿的穹顶横梁之上,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宫殿布置得如同最奢靡的欢场。地上铺着厚厚的,绣着活色生香图案的绒毯,西周垂落着半透明的鲛绡帷幕,帷幕后隐约可见姿态妖娆的曼妙身影在随着靡靡之音轻轻扭动。宫殿中央,并非王座,而是一座高达丈许,通体由不知名暗红色金属铸造的巨鼎。鼎身刻满了姿态各异,不堪入目的男女交媾浮雕,每一个浮雕都仿佛在蠕动,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邪光。鼎口处,粉红色的浓稠雾气如同沸水般翻腾不休,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纠缠的男女虚影在沉浮蠕动,发出销魂蚀骨的呻吟。无数道粉红色的光带从鼎内伸出,穿透宫殿的墙壁和屋顶,如同巨大的蛛网,连接向王宫各处,乃至更远的解阳山方向。
而在巨鼎正前方,供奉着两尊并肩而坐的玉雕神像。神像一男一女,男子面容邪魅俊美,眼神却充满贪婪与暴虐;女子体态妖娆丰腴,眉眼含春,嘴角却带着残忍的笑意。两尊神像周身缠绕着粉红雾气,栩栩如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淫邪威压。
巨鼎下方,跪伏着十几个身着薄纱、眼神迷离空洞的女子。她们机械地重复着某种仪式,将手中散发着粉色烟雾的香料投入到巨鼎周围熊熊燃烧的鎏金香炉中。每一次投入,那两尊青铜塑像身上的粉色光泽就浓郁一分,散发出的淫靡邪气也越发强烈。
这些女子一边投入香料,一边念念有词,“妙欲双尊,吾等虔心供奉,祈请天尊降下恩泽,引渡迷途羔羊,共参欢喜大道。”
“妙欲双尊,合欢宗的淫祀邪神。”无名瞬间明白了所有,解阳山那些五通邪物,根本不是什么野生的山精鬼怪,它们分明是这妙欲双尊座下被放养出去收集“淫邪之气”和“生灵精元”的爪牙,就如同被豢养的猪猡一样。这幽兰殿内的巨鼎,便是汇聚提炼这些污秽力量的邪阵核心。那无数粉红光带,便是输送“养料”的管道。
难怪红药的妹妹会被迷惑,难怪整个王宫弥漫着这种诡异的甜香,这哪里是什么守护王宫的阵法?分明是一座以整个女儿国王城为温床,以万千生灵(尤其是女子)的和精元为食粮,供奉邪神的巨型淫祀祭坛。何人如此狠毒,竟在王宫深处,行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无名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同时也涌起无边的愤怒。他看着那两尊散发着堕落气息的玉雕邪像,以及那些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的女子,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几乎想立刻跳下去砸烂这一切。但他强行按捺住了。他知道,此刻孤身一人,下面禁制重重,更有那邪神塑像散发出的诡异力场,贸然出手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陷进去。当务之急,是找到黄信,救出敖灵和阿良,再想办法捣毁这个魔窟。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两尊邪异的玉雕邪像,然后悄无声息地沿着穹顶的阴影,朝着记忆中和黄信分开的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