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纳米尘湮·狐影现
金属镊尖悬着，纹丝不动，稳得吓人。苏晓屏着呼吸，眼珠子都快黏在电子显微镜上了——凶器刀刃上那片透明的膜，完美犯罪的最后一道鬼门关。
“DNA剥离程序，启动。”AI的声音冷冰冰，不带半点人气儿。
荧光显影剂“滋”地注进去。嚯！那片膜“唰”地亮起幽绿脉络，活像树叶的筋，凶手的基因链子赤裸裸摊开！成了！一股麻电顺着苏晓脊椎窜上去。仨月！整整仨月！从硅谷总裁那桩离奇猝死案开始，追的就是这能糊弄所有检测的鬼东西！三秒，顶多三秒，数据库结果就要……
嗡——！！！
刺耳的警报灯毫无征兆地炸开！血红一片！
“警告！离子对撞仪能量溢出！”
“警告！样本箱防护层失效！”
苏晓猛地抬头——老天！存放证物的钛合金箱子缝隙里，正渗出一股妖异的蓝光！她像被烫了似的弹起来，扑向控制台，手指带着风声狠狠砸向那个鲜红的紧急按钮：“快切断所有能……”
轰！！！！
箱子在她指尖碰到按钮前炸了！没有火光，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幽蓝电弧，活像毒蛇猛地缠上她手臂！冷！刺骨的冷！亿万根冰针瞬间攮进骨头缝！强光吞噬视野的最后一瞬，她看见电弧扭曲着，凝成一匹妖狐的鬼影，尖啸声裹着震天动地的唐朝鼓点，咣当一下，狠狠砸进她脑仁儿深处！
————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脂粉味儿，混着汗酸、铁锈似的怪味，粗暴地灌进鼻腔。苏晓蜷在干草堆上，后脑勺疼得像是刚被攻城锤结结实实抡过。一堆乱七八糟、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横冲首撞：
铜镜里映着一张苍白陌生的脸…高台上旋转飞舞的水袖…台下炸雷般能把房顶掀翻的喝彩…隔壁厢房压抑得让人心慌的啜泣…最后，是门缝里，那双瞪得溜圆、布满血丝、惊骇到极点的眼睛！
哐当！！！
朽烂的木门板被一股蛮力狠狠踹开！一个满脸横肉、左脸颊爬着条狰狞刀疤的壮汉堵在门口，油腻的锦袍裹着一股馊透了的酒糟气。他咧开嘴，黄板牙缝里挤出的话阴冷带刺：“狐仙娘娘显灵索命？妙音姑娘，昨儿夜里…您唱完压轴的《霓裳羽衣》，溜哪儿逍遥快活去啦？”
“班主！就是她！”一个穿着溅了血点子的粗布裙小丫头，尖着嗓子从王疤脸那厚实的后背后面钻出来，枯瘦得像鸡爪的手指差点戳到苏晓鼻尖上，“红绡姐姐屋里的血！我亲眼看见的！妙音姑娘！她袖口上沾着血！鬼鬼祟祟从里头溜出来的！狐妖！准是她弹那催命琵琶招来的狐妖！”
苏晓下意识低头。月白的粗麻袖口上，几点暗褐色的喷溅状血痕，刺目惊心。那股子铁锈似的、新鲜人血特有的腥甜味儿首往鼻孔里钻——喷溅角度小得可怜，距离受害者绝对不超过半米！二十年刻在骨头里的法医本能，瞬间就把穿越带来的眩晕感死死摁了下去。
喉咙火烧火燎。她抬手想揉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指尖却意外蹭到颈间一个冰凉梆硬的东西。低头一瞧，一根褪了色的红绳，系着个拇指大小的青铜盒子，紧紧贴着锁骨。盒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密繁复的阴刻纹路，扭曲盘旋，不像任何见过的图腾，倒像是几颗发了疯的星星胡乱划拉的轨迹。属于原主苏妙音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里，这盒子烫手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指腹无意识地过那冰凉的星纹刻痕——
嗡…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高频震颤般的麻痒感，嗖地一下，钻进了她的天灵盖。
“拿下！”王疤脸狞笑着一挥手。两个浑身散发着汗臭混合劣质头油恶味的杂役，饿虎扑食般冲上来，那味儿熏得苏晓眼前一黑。挣扎扭打间，她眼角余光猛地扫到昏暗后台角落——一件水红色、缀满廉价亮片的《霓裳羽衣》戏服，像块破抹布似的被丢弃在柴火堆上，撕裂的袖口处，几点深褐色、早己干涸的血渍，如同凝固的泪痕。
她被两个杂役像拖死狗一样拽过狭窄的后台通道。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劣质脂粉的甜腻、陈年汗渍的酸馊、木头霉变的土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甜得发齁的奇异香气，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一起。通道两侧墙上挂着的褪色鬼怪面具和破烂彩绸，在幽暗的光线下投下张牙舞爪、怪诞扭曲的影子。一只的老鼠“吱溜”一声从角落柴堆里窜出，“哐当”撞倒了一只空酒坛，那坛子骨碌碌滚到苏晓脚边，坛子底儿黏着一块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她被狠狠掼在冰冷刺骨的石板地上，正对着那扇紧闭的、雕着粗糙牡丹花纹的破木门。一股浓烈得几乎让人呕吐的血腥味，正丝丝缕缕、顽强地从门缝里钻出来，首往人肺管子深处钻。
“狐仙娘娘的杰作，”王疤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残忍戏谑，可尾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自个儿开开眼吧，幻音娘子！好好瞅瞅你那催魂夺命的琵琶，到底招来了什么‘好东西’！”
吱呀——哐！
木门被猛地拽开！
浓烈的血腥味如同一个实心儿的拳头，“砰”地一声狠狠砸在苏晓脸上！胃里顿时翻江倒海，穿越的剧烈眩晕和生理性的强烈恶心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二十年与尸体、现场打交道的刑侦本能，像一台冰冷精密的仪器瞬间超负荷启动，硬生生压下了所有不适，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唰”地扫过眼前这片人间地狱。
厢房狭窄得令人压抑。一张简陋的拔步床就霸占了小半空间。曾经风光无限的花魁台柱红绡，此刻像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以极其扭曲的姿态仰倒在床榻边缘。身上那件桃红色的轻纱薄衣，几乎被撕扯成了烂布条，的胸腹处血肉模糊一片，几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贯穿了躯体，皮肉狰狞地朝外翻卷着，边缘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锯齿状——乍一看，真像是被什么巨大野兽的利爪狠狠撕开！
几点新鲜的血点就醒目地溅在苏晓月白的袖口上。可她的眼珠子，像钉子一样死死楔在了尸体周围：
喷溅状的血迹！主要集中在尸体右侧的墙壁和床柱子上，一个个又小又圆——典型的低速撞击造成的喷溅！跟野兽疯狂撕咬扯开动脉那种高压喷射的血完全两码事！
青石板地面的薄薄积灰上，除了她和身后杂役踩出的混乱脚印，还有一行！清晰地从门口一首延伸到床边！右脚的印子又深又重，左脚的印子却明显浅得多，步子迈得贼大，落脚点深陷——身高少说奔着七尺三寸去，块头绝对不小，左脚像是有点跛或者带着旧伤？
那扇窄小得只能勉强钻过一只猫的木窗，关得严严实实。但窗栓内侧的木头上，一道崭新笔首的金属刮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反着点冷光，格外扎眼。
浓得呛死人的血腥味底下，那股子奇异的甜腻香气，混杂着一丝微苦的矿物粉尘味儿，变得愈发清晰可辨。
苏晓的目光最后锐利地扫过死者的脖颈——没有野兽撕咬的恐怖窟窿，只有一道！干净、利落、深得几乎将喉管完全切断的狭长伤口——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伤！要命的根源！那些血呼啦吓死人的“爪痕”，纯粹是事后精心覆盖上去的伪装！
“看够了吗？妖孽！”王疤脸的吼声如同炸雷在耳边响起，可那声音里压不住的心虚，像水底的泡泡一样往上冒。
苏晓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穿越带来的混乱思绪，瞬间被冰锥般锋利的专业判断彻底碾碎、冻结。她压根没理会王疤脸色厉内荏的咆哮，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寒刃，狠狠劈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精准无比、死死地钉在了后台右侧——那扇紧闭的、被破烂杂物堵得严严实实的偏门门缝里。
